(一)
“你去阿尔巴尼亚?那地方不是又穷又乱吗?”
临行前,我妈把护照死死摁在胸口,好像我下一秒就要被卖到山沟。
我拍拍她的肩:“妈,人家二一年就人均五千多美元了,再穷能穷到哪去?”
结果飞机一落地,我就被现实啪啪打脸——晚上九点,地拉那机场外面黑咕隆咚,只有一盏路灯晃啊晃,像拍鬼片。接我的房东把车窗摇下来:“别害怕,全国节电,市区也这样。”
那一刻,我心里“咯噔”一下:完了,这回真踩坑了。
(二)
先说钱。
官方数据搁那儿摆着:二三年全国GDP一百五十八亿美元,人均五千四百四十八美元。听着比越南高,可一换算——合人民币才四万块,摊到月就是三千三。
我好奇,这数准吗?
我去菜市场溜一圈,心里就有谱了:
土豆一块五一斤,茄子两块,牛肉十五——菜价真便宜。
可一转超市,六卷普通手纸卖六块人民币,一把不锈钢勺子最便宜的四十——工业品贵到怀疑人生。
本地朋友阿妮拉月薪七万列克,折合人民币四千二,听起来还行,可她房租就要两万八,再扣掉水电、网费,月底只能啃面包。我问她那五千四的人均GDP谁拉了后腿?她翻个白眼:“农村老头老太太呗,他们一个月领三千列克养老金,合一百八人民币。”
我瞬间明白:平均数这玩意儿,就像把马云和我捆一起,我也能人均百亿。
(三)
再说电。
阿尔巴尼亚最豪横的资源就是“绿电”——全国八成用电靠水电站,太阳能厂也雨后春笋。听起来环保又高端,可现实是:
——白天工厂开工,市区限电;
——夜里十一二点,路灯说关就关;
——我住的老楼,电梯说罢工就罢工,物业丢给你一句“等水来”。
我吐槽:“你们不是电多得能出口吗?”
阿妮拉耸肩:“发得多,可电网旧,偷电的多,线损率百分之三十,一半水白流。”
我当场噎住:原来“资源强国”也能混成“手电筒国家”。
(四)
网络呢?
Speedtest最新榜单,阿尔巴尼亚固定宽带全球排第八十,手机网排第七十。
我亲测:地拉那市中心5G能飙到三百兆,可一出城,秒变“E”信号,导航直接抓瞎。
最离谱的是吉诺卡斯特古城, UNESCO世界遗产,居然全镇共用一个基站,晚上八点后网速直接归零,连微信语音都卡成电音。
我发朋友圈吐槽,下面一水儿回复:“你确定不是九八年?”
(五)
路,更是吐槽重灾区。
全国第一条高速,地拉那—都拉斯,全长四十六公里,二零一二年才通车——对,你没听错,二零一二!
我打车去港口,司机一路飙到一百四,我吓得攥门把手:“大哥,你开火箭?”
司机咧嘴笑:“放心,这条高速没收费站,没摄像头,随便跑。”
我听完更慌:原来“高速”还处在“放养”阶段。
出了高速,立刻打回原型:双向两车道,牛群、羊群、马车混行,导航显示八十公里跑两小时,我一度以为软件坏掉。
(六)
可你说它穷吧,偏偏满街奔驰宝马,最新款iPhone随便掏。
我疑惑:“钱都哪来的?”
阿妮拉指天:“上面。”
原来,全国三分之一GDP靠侨汇。
意大利、希腊打工的男人女人,按月往家里打钱;
夏天回来,全村晒豪车,十天花掉半年工资。
我房东就是典型:人在都灵洗盘子,老家盖七层小楼,电梯都懒得装,反正一年就住三周。
我说:“这不打肿脸充胖子?”
她笑:“面子比里子重要,外立面贴大理石,屋里水泥地,正常。”
(七)
医疗教育,听着也魔幻。
全民医保免费,真免费。
我发烧去社区诊所,挂号零元,血常规零元,药钱自己掏,一共十二欧,折合人民币九十块。
可医生一边开单一边百度,我瞄了一眼,网页还是二零一八年版本。
我问:“这靠谱吗?”
护士小声:“别声张,我们全国就仨医技学院,最好的设备是德国九五年捐的。”
教育也差不多:九年义务免费,公立大学一年一千美元,听着良心,可教材自己印,老师工资拖欠仨月是常态。
地拉那大学孔子学院的老师跟我倒苦水:“教室没投影,粉笔头掰成三截用,学生书包里就一本打印PDF。”
我听完,心里五味杂陈:免费是免费,可质量……随缘。
(八)
最反差的是“节日密度”。
全国一年二十个公共假日,宗教的、民俗的、纪念的,隔三岔五就放假。
我住那俩月,赶上“开斋节”“宰牲节”“儿童节”“夏季狂欢节”,商店关门,公交停运,连药店都贴条“老板去烧烤”。
我饿得前胸贴后背,找遍半座城,终于在加油站买到冷汉堡,一边啃一边想:这帮人穷归穷,可活得真松弛。
(九)
有人问我:“那阿尔巴尼亚到底发达到啥程度?”
我想了想,给它起了个名——“五维落差国”:
——资源维度:绿电、铬矿、石油,老天爷赏饭;
——基建维度:高速、铁路、港口,全在“计划书”;
——收入维度:人均五千四,却被平均,百姓口袋瘪;
——消费维度:农产品贱卖,工业品贵买,剪刀差逆天;
——幸福维度:钱不多,假不少,咖啡一杯坐一天。
五个维度来回拉扯,于是你看到:
凌晨一点,市中心酒吧爆满,年轻人蹦迪到天亮;
早上六点,郊区老太背一筐梨,走两小时去集市,就为卖十块钱。
这种魔幻同框,每天都在上演。
(十)
临走那天,房东塞给我一瓶自酿李子酒,拍着我肩:“下次再来,也许就有地铁了。”
我笑笑没接话。
地拉那地铁,一九九八年立项,换了七届政府,至今还在PPT里。
可转念一想,咱也别五十步笑百步——
二十年前,我们不也停电、摸黑、爬楼吗?
阿尔巴尼亚就像一面镜子,把“发展”两个字拆给你看:
它不完美,却一直在往前拱;
它谣言满身,却也有自己的小确幸。
我举起酒瓶,对着亚得里亚海的方向嘟囔:
“兄弟,下次来,希望你路灯全亮,电梯不卡,网速别掉,
——哪怕还是穷,也让人看见光。”
(十一)
回国后,朋友聚餐,有人又问:“阿尔巴尼亚到底啥水平?”
我夹起一块牛肉,嘿嘿一笑:
“这么跟你说吧——
它像一辆八手奔驰,
外壳掉漆,发动机喘,
可音响还是哈曼卡顿,
司机一边抠脚,一边哼《We will rock you》。
你嫌它破,它还真能飙;
你说它豪,它随时抛锚。
想懂它?
别刷短视频,
自己去住俩月,
现实与传闻的差距,
就全在那一杯两欧的土耳其咖啡里。”
我仰头干杯,
耳边仿佛又响起地拉那清晨的清真寺钟声,
和楼下咖啡馆老板那句带着口音的“Miremengjes”(早上好)。
那一刻,我忽然明白:
发达不发达,
数字只是底片,
真正的照片,
得用脚步去冲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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